妾术 第28(2/2)
妾术妾术 第28:
王家是士族不假,可三房这一支却是在全权打理庶务,并不出仕,赚的银钱供养着全家。短短时日,王家就被砍去了左膀右臂,粮铺还被官府查封了好几间,一直不能盈利,急得王家三老爷给知州大人送了好多贵重礼物,却都被人打了回去。
外头的人看笑话,只以为王家是得罪了知州老爷,可方将军一上门,却说是周绍故意下的手。那粮铺生事的人里头,还有他找方将军要的脸生的新兵。
方将军就告诫妹妹,日后对夫人还是恭敬点,周绍大动干戈,恐怕是因为前些时日陈氏被祝氏气病了的缘故。
方氏一听就绞了帕子,可见兄长严肃,只好应下了,心里却酸得不行。
她不明白周绍这举动的深意,只觉得陈阅姝真是天大的福气,叫夫君这般看重,一细想又展了颜,可惜陈氏命短,守不住这福气。祝氏上门这一闹,陈氏只怕身子骨更坏了,再是得夫君心意,也活不了多久了。
过了几日,王家三房终于在有心人的提点下,回过味儿来了。王家太夫人拄着拐杖在祠堂里将祝氏一顿骂,又打发了长子亲自上门给国公府赔礼道歉,并带了十分丰厚的礼物。
上门了两次都没能进门,直到第三回 ,回事处的管事终于拨冗来见,沉着脸收下了脸,却又将王家大老爷敲打了一番。
被个奴仆敲打,王家大老爷脸面无光,可一细想,就知道周僖兄弟的意思。王家势力再大,周僖兄弟才是这襄州城的土皇帝,他再穿金戴银,在周僖兄弟眼里也只是个得脸的奴才。
他又羞又愤,可经历了这一番事,也明白了襄王两府动辄断人臂膀的傲慢,面上再不敢露出来,只心里骂着祝氏这个弟媳,必要在她头上讨回损失才好。
陈阅姝气色好了些,黛眉才将这些时日外头发生的事情慢慢说与她听——国公爷先前交代过,夫人在病中,不能拿琐事惹她伤心神。
王家的吃瘪,在黛眉看来是国公爷心里看重陈阅姝的表现,她说给陈阅姝听,也是盼着夫人将精神气提起来,或许身子骨能渐渐好转。
可陈阅姝听了,先是一愣,旋即眉头便紧锁起来,脸上不见欢愉。
她是生气那祝氏的傲慢无礼不错,可再怎么说,祝氏当日打的是裕亲王府的名头,纵然有失礼之处,但周绍这般反击,给的打击太重。
公爹在世时,她听他议论过裕亲王,只道这个堂弟被太后娇宠坏了,目中无人不说,还十分睚眦必报,等闲不要去招惹他。
若非如此,当日祝氏威胁到她头上,她当场就会叫人把她赶出去。
她忍下的事,周绍却没有去忍。
表面上看,似乎是他们夫妻伉俪情深,周绍为她出头,可夫妻多年,陈阅姝知道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,真只是为了出气,大可不必这样大张旗鼓拿整个王家做筏子,祝氏一个妇道人家,想对付她太容易。
可他没有。
他偏偏如此大张旗鼓,一扫往日襄王府的低调沉稳,作出了藩王该有的傲慢态度。
这一切,更像是在和裕亲王划清界限。
然而,裕亲王的身份摆在那里,论血缘亲近,还是他们家最近。一母同胞的兄弟分的两支,往日里即便有嫌隙,到了最后关头,也未必不是落在裕亲王头上。
周绍……他这样干脆利落地打了裕亲王的脸,是真的自信能猜对圣心,还是……已经打定主意,明白日后绝不会和他一个阵营?
后一个可能,叫陈阅姝不寒而栗。
她原以为,那只是父亲的野望,却没去想,或许周绍是先有了这个意思,叫父亲看出来,才有了野心。
若他们家只是普通宗亲也就罢了,鹤哥儿身子虽弱,她也能托着情分让周绍点头在她死前立他为世子,可若真是搅入夺嫡的风波,原就因子嗣问题后继无人的皇庭,又怎么会选一个有孱弱世子的宗室为继任者?
且真到了那关头,世子不世子的另说,若是周绍失败了,全家人只怕都要陪葬。
陈阅姝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,抓着黛眉的手,狠狠地咳嗽起来,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。
黛眉吓了一大跳,忙给她拍背顺气,又叫丫鬟送了温水过来叫她服下,屋里折腾得兵荒马乱,好一会儿,陈阅姝才缓过气来。
“夫人,好好的,您这是怎么了?”缓过来后,黛眉眼泪簌簌地落下,很是心疼她。主仆多年,黛眉对她忠心不二,往日里也一直得她厚待,出嫁时连府里的姨娘都不敢不给她添妆,两人间早有了亲人般的情分。
陈阅姝攥紧了黛眉的手,一字一顿地艰难道:“黛眉,你……让关海冬留着心……这几日,若是王家……或是祝氏再上门,国公爷有何反应……要及时来禀我。”
黛眉养在宅子里头,眼里只有主母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,对外头事情的敏感程度太低,她不太明白陈阅姝为何听见这些事忽然变了脸色,却足够忠心,立时就应了。
陈阅姝满意地拍拍她的手,好容易养起来的那股气,想了这许多骇人的事又尽皆散去了,便又躺下歇着了。
黛眉留了心,夜里回了自家小院便郑重和当家的说起这事,关海冬一听是夫人关注的,也立刻允诺会让人好好留心。
过了约三日光景,陈阅姝半躺在床上听鹤哥儿给她背三字经时,黛眉便进来禀,道关海冬想进来给夫人请安。
陈阅姝眸色一变,笑着亲亲鹤哥儿,便叫乳母抱他下去了。
关海冬便进来隔着屏风给陈阅姝回话。
“……王家的二老爷和一个南边的行商带着厚礼要给国公爷请安。国公爷原见了他们,谁晓得两人在外书房里坐了一盏茶的功夫,高永丰就把二人请出府去了,连带着礼物也是一样都没收。”
王家的二老爷,也就是祝氏的夫君了。
南边的行商……陈阅姝眸色沉沉,心里已明白这多半是裕亲王派来的人。
看来,裕亲王是铁了心要拉拢襄州的这一支。毕竟,宗亲里头,数他们家的子弟往日里最得圣心,经手的重要差事不少。
可人都上门了,周绍竟然还将人赶走了——说是请出去,恐怕场面并不好看。
陈阅姝阖了阖眼,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,道周绍也许会置身事外了。
这样光明正大地拒绝了裕亲王,只怕要将人得罪狠了。要么,周绍是想当陛下的孤臣,要么,他就另有图谋,不怕得罪裕亲王。
叫黛眉将关海冬送出去,陈阅姝躺在那儿,看着天青色帷帐上的两颗夜明珠,半晌,自嘲地笑了笑。
放在刚成亲的时候,她不会猜不到周绍的打算。可自打成了母亲,她想的更多的就是如何护鹤哥儿平安,冒险的事,半点也不肯做。
但周绍不同,他是男子,在外见过太多世事,鹤哥儿是他的独子不假,可他还年轻,从前是经常在外奔波与府里的妻妾亲近得少,日后,他的子嗣会如方氏肚子里的孩子一般,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。
鹤哥儿于他而言,宝贵,但不是非他不可。所以为了家族,为了保住襄王府的荣华富贵,他要去冒险,无可厚非。
毕竟,襄王府两代都得先太子青睐,在襄州府经营几十年,无论将来的新皇是谁,恐怕都会磨刀霍霍,以此充盈国库。
其实,他们也是不得不争。